书架上,书桌上,书桌前的地板上,一排排一叠叠书,有五十多年前购买的书籍,订阅的杂志,粘贴的剪贴本,都已经发黄变色;也有女儿刚刚从深圳寄来的新书,洁白的纸张发出一种诱人的香。
这些书,每天陪伴着66岁的张雪翔,是他的阳光,空气和水。采访中他说,读书是一种生命的自觉,能令人日新月异。他说,学习可以一次次开启新的人生之旅。
在他宽大的书案上,有块颜色灰白质地晶莹的石头,那是来自他的家乡鼎城区谢家铺镇沧水河里的石头,上面有他写的七个字:人生百年好读书。
三本“宝书”一世缘
鼎城区江南城区华邦国际6号楼22楼,张雪翔的让满山花开书院工作室里,书案显眼的位置上摆着红色封皮、半块砖大小的三本书,这是张雪翔“宝贝”,从1967年至今,一直陪伴在张雪翔身边,不论他在北京服役,还在是吉首读书,这三本书都从来没有离开过。平时,这三本书要么在书案的显眼处,要么在他的枕边,他要睁开眼睛就能看见它们。“这三本书是我的信仰启蒙”,张雪翔说,在那个书籍匮乏的时代,这三本书既点亮了一个少年人生的灯塔,又温暖了他求知而饥饿的身体。
1967年,张雪翔13岁,家庭贫困、体弱多病的他还在读小学。小学生还有一个身份是大队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宣传员,这个快板打得溜溜转的学生,看到大队革委会主任粟楚凡的枕头旁边有一本《毛主席诗词》。“红彤彤的,我一眼就看到了,捧在手里,如获至宝”。半个世纪过去了,张雪翔仍然能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我当时竟然一点都不怕,马上向粟主任提出请求,这本书给我吧!粟主任哈哈大笑,说自己不认得几个字,送给我有用”。就这样,张雪翔意外获得了三本“红宝书”中的第一本,他如饥似渴,几天时间就把这本书背完了,并用快板向群众宣传里面的诗词,直到现在,书里的诗词他还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
第二本“红宝书”是《毛主席的五篇哲学著作》。1970年,小学生已经长成了一名中学生,经常在大队帮忙读文件,大队书记戴泽玉喜欢这个好学的小伙子,把公社发放的一本《毛主席的五篇哲学著作》送给了张雪翔。打开这本纸张已经灰黄的“红宝书”,那些红色和蓝色笔迹的批注还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两篇著作的空白处,是张雪翔多年来的读书心得。这些心得写于张雪翔不同的人生阶段,有青年时代血气方刚的澎湃情感,也有成年后睿智而深邃的思考。无论稚嫩还是成熟,汹涌还是深沉,都是一个人成长的见证。“读这本著作,我先后写了两三万字的读书笔记,在从部队回家乡的路上摔进了河里,没能捞回来。”说到这里,张雪翔的眼里流露出深深的遗憾。
1973年,张雪翔已经是一名士兵,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给每名战士发了一本《毛泽东选集》。这三本书张雪翔互相对照,反复阅读,“这三本书陪了我一辈子,让我变聪明变明白,让我知道了人生之路要朝哪个方向走”。
三本“红宝书”的旁边,有一个密封严实的文件袋,里面放着两份手写稿,一本小书。书是中国著名女报人陈凤兮的《雨后记》,手稿是近半个世纪前陈凤兮给他逐字逐句批改的文稿。在张雪翔的生命里,陈凤兮先生既是手把手为他改文章的老师,又是开启他阅读中华传统经典的引路人。
1975年,士兵张雪翔已经是军事科学院的一名文化辅导员。一个周末,他背着书包到了位于北京王府井的东北饺子馆,“那里的饺子味道好,一角钱就可以饱餐一顿。”就在排队等餐的当口,张雪翔看到了一位身形清瘦的老人,站在几米长的队伍中间。他忙搬了一把椅子请老人坐下,自己排队帮老人等餐。就这样,21岁的青年战士张雪翔与69岁白发苍苍的陈凤兮,开始了他们的忘年之交。张雪翔向陈凤兮老人倾诉了自己在“批林批孔”中的矛盾与痛苦,他在《论语》中看到了传统文化的精华,要去批判非常纠结和痛苦。而陈凤兮老人悄悄告诉他,《论语》《道德经》都是中华传统经典中的瑰宝,值得用一生的时间去研读。张雪翔每到周末都冒着风险去陈凤兮家,帮助老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陈凤兮老人帮助他修改还非常生硬的文学作品,文件袋里的两篇《发光的小石子》,都有陈凤兮帮他修改的笔迹。
陈凤兮老人很想送张雪翔一本《道德经》,但她家的书都早就在抄家时被搬空了。她鼓励他“你是一个真正的读书人”“要用一生的时间去读书”。在张雪翔的回忆里,他在陈凤兮老人家里受到了礼遇,老人用象牙筷子和金边碗来招待他,让这个从江南乡村到北京服役的青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我从那个时候,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知识分子,什么是文化人的持定和坚守。是奶奶把我直接引领进入中华文化艺术殿堂,这才有我一生对中华文化艺术的痴迷和坚守”。张雪翔叫陈凤兮为奶奶。一说到奶奶,他眼里就闪着晶莹的泪光。
直到1978年,张雪翔已成为吉首大学中文系的一名学生,才在湘西吉首的新华书店找到了《道德经》,他立即买下了这本书。后来,他只要看到不同版本的《道德经》,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买下,他的书架上,不同出版社和出版时间的《道德经》有十多本,每一本上面都有他阅读时写下的笔记。
人生抉择一担书
1978年3月,春风料峭的常德下南门轮渡码头,一个个头不高的年轻人,挑着两只箩筐。箩筐很沉,年轻人颤颤微微的。走到渡船与河岸连接处的木跳板上时,跳板的弹性让年轻人脚一滑,箩筐侧翻,东西泼进了春天的江水里。
年轻人挑的是一担书。
年轻人连忙去捞掉到水中的书,但一些书已经被流水冲走了,一些捞上来的也已字迹模糊。看着自己从北京挑回来的书就这样付于流水,年轻人坐在码头边失声痛哭。这个年轻人就是张雪翔。
在这之前的几个月,部队领导告诉张雪翔,退伍之后他将被安排到甘肃长庆油田秘书科工作。这一年,张雪翔24岁,工作无疑能够让贫困的家庭看到温饱的希望。但是,张雪翔却意外地拒绝了这个“铁饭碗”,他坚定地对领导说:高考恢复了,我要参加高考,我要读书。
就这样,张雪翔挑着他在部队五年的书籍,剪贴本,笔记,手稿,字画,坐上了回乡的火车。
没想到,家里也反对他放弃工作参加高考,妈妈和姑妈都望着他哭了,他个头小、身体差,如果考不上大学,以后连谋生都困难。只有弟弟鼓励他:讨米都要供小哥考大学。于是,张雪翔用66天的时间复习,以自己瘦到88斤为代价,当年考上了吉首大学中文系。
张雪翔的另一种生命形态,从1978年秋天开始了。曾经的农家子弟,首都部队的士兵,变成了大学校园的一名新生。
在张雪翔的书架上,有在北京服役时购买的《国家与革命》《马克思恩格斯选集》《列宁选集》《鲁迅选集》《魏源文集》,虽然标价不过三五角或者一两元,但对于一名每月只有几元生活津贴的士兵来说,这些书都是用牙缝里省出来的钱买的。对于买不起或者买不到的书,张雪翔就动用了笨方法:抄。在这些发黄的书籍旁边,还有几个红色笔记本,里面都是当年抄的文章,甚至连《宪法》都抄了11页。
这种惯性在张雪翔的大学生涯中延续。1979年他在吉首的新华书店看到一本三联书店出版的《马克思传》,不禁心潮奔涌,只想立即买下。但是他的助学金每月只有9元,而这本书的标价是1.25元。在书店的柜台前站立良久,也思索良久,他还是掏出身上仅有的钱买了这本书,他知道,这意味着接下去的两周只能吃白饭了。“买这些书,与我当时的专业没有关系,与生存前途也没有关系,但读了它,会让我活得更加明白”。翻开这本书发黄的书页,空白处也写满了张雪翔一次次阅读的心得,成为他多次读和反复读的见证。无论是在吉首大学中文系读书期间,还是在湖南省教育学院中文系进修期间,或者是常德县教师进修学校任职期间,从六岁启蒙读书到如今六十年的风雨岁月中,他一生痴迷读书研学。
对于诗词歌赋,张雪翔不买,因为要买的书太多了,钱实在不够用,他决定一首首去抄。他有一本自己用白纸装订的《历代诗词选》,从诗经楚辞到唐诗宋词,从1978年冬天到1980年夏天,一共抄了500多首。
半生学识一根藏
12月5日,位于武陵区芙蓉街道的常德九龙宫廷木雕研究制作中心,迎来了一群参观者,雕刻精美的各种成品让人惊叹不已。这个宫廷木雕研究制作中心,为1996年张雪翔正式创建,20多年来致力于传承和传播桃源木雕。
“宫廷木雕”的概念进入张雪翔的脑海,是在1975年。
21岁的张雪翔从江南偏僻落后的农村到了北京,感觉要学的东西太多太多,却又无从下手,因为人家不会无缘无故接纳一个陌生人。为了进入荣宝斋学习,并得到各位大师的指点,他每到周末就背着水壶和馒头到荣宝斋帮忙打扫卫生。这样过了三个月之后,荣宝斋的大师注意到了这位“周末来搞卫生打下手的解放军战士”。
当一名“扫地兵”,是张雪翔的求学法宝。军事科学院的图书馆,张雪翔这样的普通士兵是没有资格进去的,更别说借阅图书馆的期刊。张雪翔就义务帮图书馆搞卫生,和图书馆的守门员、管理员甚至馆长都混熟了脸,馆长喜欢读书人,把自己的《李白诗选》和《杜甫诗选》送给了张雪翔,还鼓励他“多阅读中国文学和世界文学经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在荣宝斋,张雪翔认识了李可染、李苦禅、关山月、黄胄、靳尚谊这些大师, 从前,他们对张雪翔来说,是云端之上的传奇,而几个月的相处之后,他们认可了这个“认真,勤奋,好问”的小伙子,告诉他怎么装裱字画,怎么鉴定古画,怎么接裱残画。“文学艺术对我有着强烈的吸引力,我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用来学习,但是,即使一天有二十四小时,也根本就学不完”。从荣宝斋到故宫博物院,只需要拐一个弯。在荣宝斋学习之余,张雪翔喜欢去故宫转一转,揣摩里面的建筑、雕刻、绘画、色彩,这种学习对年轻人来说,又是一种不同的体验。而这些,都为几十年后那些横空出世的根雕作品埋下了伏笔。
故宫博物院的专家王世襄听说张雪翔是常德人,显得特别欣喜:“就是那个有桃花源的常德吗?”从王世襄那里,张雪翔知道了,清朝时很多宫廷内的木雕国手都是桃源师傅,岳麓书院的两块御赐匾额就是桃源师傅修复的。“宫廷木雕”“桃源师傅”两个概念从此深深地嵌入了张雪翔的脑海。
上世纪80年代初,已经参加工作的张雪翔特意到岳麓书院,结识了有“中南第一刀”之誉的桃源师傅朱文安。当时,朱文安身体虚弱,病势沉重,对朱文安惺惺相惜的张雪翔请来名医,把朱文安接到家里医治,张雪翔70多岁的母亲亲自为朱文安煎药。8个月后,恢复健康的朱文安又在张雪翔的支持下,开刀授徒。“朱文安是中化传统文化的瑰宝,宫廷木雕是中华农耕文化的记忆,我觉得有一种使命要去保护,要去传承”。使命就是所有的理由,与朱文安交往的过程,就是张雪翔学习雕刻的过程,也是他把以往积累的文学、艺术、美学、绘画、装裱与雕刻融会贯通的过程。这个学习过程,专注而漫长,学习成果则是张雪翔主持雕刻的《中华根》,2003年4月在常德市博物馆展出,并获得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这离他与朱文安相识相知已经过了整整20年。
而学习与传承注定要持续一生,2003年4月,张雪翔又在桃源县西安镇大山深处发现了高达百米、树根盘踞100多平方米的千年柳树,树心已空,濒临死亡。如何让天地精华成为艺术瑰宝,张雪翔历经了13年的观察与思考,他专门建了一间屋子来安放树根,为雕刻树根前后设计了6套方案,2017年3月28日,《桃花源根》惊艳面世。《桃花源根》寄托了张雪翔传承中华传统艺术的梦想,也是他一生所学的集中展现,是作品,更是心血。如今,《桃花源根》静卧在桃花源风景区的展室里,很多细细品读了《桃花源根》的参观者都会情不自禁地发问:创作了这根雕的作者,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而此时,张雪翔正在让满山花开书院工作室里奋笔疾书,他的下一部关于教育的作品,即将走入人们的视野。
一片赤诚守初心
雪翔虽然是一介书生一介草民。但是有五十年党龄!一生受党和军队的培养,受国家的培养读三个大学完全公费。而且在湖南教育学院读本科时不仅完全公费而且一直带着中专校长高薪读书!
因此雪翔一生心怀感恩!对党忠诚、对祖国忠诚、对共产党人的信仰和追求无比坚定、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无比期待和向往、热爱中华民族传统文化艺术,熟读毛主席著作马克思主义理论,熱读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和人类优秀文化经典力求融汇贯通知行合一。
创办九龙宫廷木雕和让满山花开书院孜孜不倦风雨兼程持定坚守自己“暗夜传灯盛世布道、春风化雨仁者爱人,厚植生命沃土让满山花开”的教育梦想和追求大道不移!
雪翔深知人的生命有限且力量单薄,所以常常追求同道知己结伴远行!
雪翔感恩太多的志士仁人同道知己的关怀厚愛扶持陪伴!
雪翔虽然病入膏肓但仍然是“位卑未敢忘忧国”!
感恩缘份!
感恩遇见!
张雪翔
二O二四年三月三十日于让满山花开书院!
(策划:余志鸿,作者:高玲,摄影:莫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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